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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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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5章

◎一眼認出她耳朵上的助聽器。◎

易辭洲顯然也看到了廖霍。

他稍稍詫異,然後止步不前,冷冷掀了掀眼皮,“我說這兩年怎麽不見你人影了,原來是跑到國外來游山玩水了。”

現在正值夜色,餐廳也燈光昏暗,廖霍擋住身後的女人,嗤笑一聲,隨口道:“誰說我游山玩水呢,我也是有正經工作的人。”

“你能有什麽正經工作?”易辭洲不屑地皺了皺眉,“你消失的這兩年,你老子都快對你下追殺令了。”

廖霍雖然為人紈絝浮誇,但廖家家教極嚴,他這兩年一直陪著舒晚在斯圖加特,找了無數個理由不說,連家都沒去一趟,也無怪乎父母生氣。

他當然知道這點,幹脆一不做二不休,直接賴在外面不回去了。

再者,他父親廖鴻宴太過忌憚易宏義,若是讓老人家知道舒晚的存在,作為易辭洲曾經的女人,舒晚留不住不說,估計他自己也會被打斷一條腿。

他滿不在乎地笑笑,無所畏懼地輕浮說道:“那就讓他追殺吧,指不定回程的機票他都幫我報銷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見他頑固不化,易辭洲也懶得跟他多說話,一想到他曾經覬覦自己的女人,還越級幫她騙自己,心中那股怒火就消散不去。

廖霍漫不經心地聳聳肩,往旁邊側了側,往裏偏頭示意他們先過。

易辭洲滿眼陰鷙地看了他一眼,便徑直往裏走去。

然而剛剛擦肩,他就註意到廖霍身後還跟著一個瘦瘦弱弱的女人。

女人低著頭,在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眸子,但下半張臉卻是精致得美劭無鑄,尤其是微翹的嘴唇和筆挺的鼻子,更是讓他產生了一種錯覺……

——真的太像了。

他稍稍楞神,轉瞬又覺得自己可笑。

自從舒晚失蹤,他看誰都像那個聾女人。眼前這個人,單看下半張臉就明顯不是,更不用再看她的眼睛了。

他停步冷嘲:“你身邊還真是不缺女人。”

廖霍將舒晚攬進懷裏,故作鎮靜地在她下巴上勾了勾,擋住了她下頜線上那條淡淡的疤痕,然後哂笑道:“至少我會珍惜,尤其是別人親手送我的。”

這話要是再聽不明白,那就是真傻了。

易辭洲陰沈地皺了皺眉,礙著現在艾瑞克在場,他不好跟他發作,便收不再理會,大步流星往裏走去。

他的身影越來越遠,舒晚的腳步也越來越快,直到走出餐廳大門,她才感覺自己活過來了。

剛才看到易辭洲的一瞬間,她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,那就是趕緊離開這裏。

德國待不了,那就去法國,法國不行,那就去奧地利,如果外國都不行,那就回國,這兩年易辭洲應該已經把國內翻遍了,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。

廖霍讓司機把車開過來,然而這個時候正下起了小雨,稍稍有些耽誤。

舒晚忐忑不安地站在廖霍的身邊,恨不得把頭都埋進衣服裏。

車開過來,廖霍將車門打開,幫她抵住門,揚頭示意,“你先。”

他們現在正對著餐廳的大門,裏面就是易辭洲,還有觀察能力極強的付沈盯著,舒晚別說邁腿了,連腳都站不穩。

她哆嗦了一下,身體不穩,腳底一軟,慌地扶住了車門。

廖霍趕緊攙住她,在她耳邊輕聲道:“小心。”

“謝謝……”舒晚顫道。

她踏上一只腳,也不知道為什麽,許是看到易辭洲之後被刺激到了,在上車前習慣性地撩了撩頭發。

她剛做完這個動作,猛地就反應過來,這是她在易辭洲面前刻意擋住耳朵的動作!

只不過因為他的厭惡,這種刻意演變成了習慣,只要看到他,那種從骨子裏生長出的條件反射就被激發出來了。

一剎那,她似乎感覺到餐廳玻璃窗裏投射過來兩束精芒的目光,她身形一震,不等對面的人有所反應就倉倉惶惶爬上了車。

門一關上,舒晚緊緊攥著廖霍的胳膊,幾乎從喉嚨眼裏顫出聲音,“他看到我了……”

廖霍凝視著她,視線從她驚懼的雙眸緩緩轉向她戴著助聽器的耳朵。

他居然忘了!

這才是她最容易暴露的地方!

他愕然不語,沈默半秒後迅速拿出手機打電話訂機票,“今晚的飛機,馬上就走。”

而正如舒晚所料,餐廳裏的人確確實實看到了。

原本易辭洲只是覺得這個女人太過眼熟,但是下半張臉對比起舒晚,少了些柔和,多了些嬌媚,他以為是廖霍消遣所尋,便沒在意。

但是等坐下來之後,他反覆思忖,怎麽都覺得不對勁。

廖霍這個人,個性乖戾、陰晴不定。他願意舍棄整個南沙灣夜總會交予旁人打理,自己卻消失兩年,連家都不回一趟,必然有什麽他十分在意的事去做。

他不由地側過臉看向窗外,一邊跟艾瑞克侃侃而談,一邊註意著那個女人。

廖霍和那女人正在路邊等車,他仔細打量著女人的身形,不管是走路姿態還是身量體格,都與舒晚極其相似。

可他剛才那倏忽一瞥,明明看到的是一張陌生的臉。

易辭洲緊皺眉頭,手中捏著杯子嗞嗞作響,疑惑越來越深,他幹脆放開與艾瑞克的交談,直接將視線投向那個女人。

而就在此刻,那個女人忽地撩拂了一下頭發,耳朵上的助聽器一閃而過,一瞬間就被他捕捉到了。

這一刻,他敢肯定。

是她!

一定是她!

“舒晚……”

失去理智一般,易辭洲撇下所有追了出去。

然而車子已經發動揚長而去。

他沿著路邊追了好遠,最後看著車尾燈消失遠遠在眼前,停下來聲嘶力竭:“舒晚!舒晚!——”

街道冗長深遠,聲音遙響徘徊。

幾個匆匆路人像看精神病一樣看著他,而他繼續歇斯底裏,像瘋了一樣嘶吼她的名字。

他們的距離,

剛剛只有幾十公分啊!

付沈將將趕來,一把拽住他的胳膊,竭盡全力控制他發瘋,“易總,易總,艾瑞克先生還在等著,沈特助說了,今天要談的合同很重要,您務必……”

“去他媽的合同!他要談就自己來談啊!”易辭洲推開付沈,腳步踉踉蹌蹌後退幾步,一把扯下領帶扔在了路邊。

付沈趕忙把領帶撿起來,好心勸說:“易總,剛才那個人說不定不是太太啊。”

易辭洲哪裏還聽得進去。

他相信自己的眼睛,以他對舒晚的了解,剛才那個下意識的動作不會錯。他長嘶一聲,眼瞼發紅,說道:“一定是她,她出去的時候,渾身都在顫,她在躲我,她把耳朵遮住了,她很害怕……”

他說著,緩緩後退,一不小心就撞到了身後的電線桿。

“咚”地一聲,一陣眩暈。

“嘶……”隔著兩米遠,付沈都覺得疼。

他無奈,只好用勁架起易辭洲,咬牙說道:“不管怎樣,易總,您先把艾瑞克先生的合同給簽了,要不然您回去,老爺子又是一頓訓。”

“老爺子?”易辭洲雙眸猩紅,看著前方零星幾輛車的街道,憤然吼道:“他還能活幾年?我怕他?”

付沈也是無奈,最後,他只得通知還坐在餐廳裏的封況,讓他找個理由改天再談,然後幾乎是連拖帶拽地把不停發瘋的易辭洲帶回了酒店。

強行灌了些水後,人才鎮定下來。

易辭洲靠著沙發,捏了捏眉心,眉頭緊蹙,啞聲說道:“去查,連夜查出來,不管有什麽蛛絲馬跡,給我查!”

他就不信,廖霍這兩年消失得無影無蹤,難道就是為了在外面尋歡作樂?

他身邊的那個女人,一定是舒晚。

付沈應聲去辦。

好在線索連成片,付沈找到了今晚廖霍帶去的翻譯,又順藤摸瓜找到了阿曼達醫生,這才套出來他們的住址。

然而等他趕到的時候,已經人去樓空,只剩下一個菲傭還在收拾屋子。

付沈將菲傭瑞卡帶了回來。

易辭洲擡眼,冷冷打量著她,問道:“他們什麽時候走的?”

起初,瑞卡秉著雇傭保密的關系一句話不肯說,最後,迫於易辭洲近乎暴怒的眼神,她才硬著頭皮道:“昨晚吃完晚飯回來就走了,具體去哪不知道了,只是走得非常急,溫小姐好像很害怕。”

“溫小姐?”易辭洲疑惑。

瑞卡說:“女士姓溫,叫溫夜,新加坡華人。”

易辭洲眼神陰沈,

呵,難怪他這麽久都沒有找到她,原來是用了假名字!

溫夜?

夜、晚?你還真喜歡夜寂悄然的名字。

他不是滋味地抵了抵下頜,繼續道:“把她這兩年的所有事情,樁樁件件都講給我聽。”

瑞卡毅然道:“先生,不可以的,她的丈夫是我的雇主。”

“她的丈夫?”易辭洲瞇了瞇眼,身子往前微微一探,指關節扣得“嗒嗒”響,“你知道她的丈夫是誰嗎?”

瑞卡懵了懵——不是那位廖先生嗎?

見她楞滯不語,易辭洲冷笑一聲,聲線就像從地獄裏爬出來似的,一個字一個字說道:“我才是她真正的丈夫。”

這下瑞卡瞬間哽住,她茫然了很久,又見付沈在旁邊死死守著,只好將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。

三個小時之後,易辭洲給了瑞卡一筆錢打發她走了。

他一個人坐在沙發上,高大的身影深深陷在其中,腳下全是煙頭,整個人都顯得潦倒困惑。

那場大火,燒毀了她的容貌,奪走了他們的孩子,還把她的心徹底堙滅了。

可笑的是,她出事的時候,第一個去救她的人,居然不是他。

他算哪門子丈夫?

這兩年多的手術,她吃了多少苦,她受過多少罪,他一概不知,甚至連她最仿徨無助的時候,都是躺在別的男人懷裏!

人啊,就是這麽賤。

賤得如此可怕!

賤得如此卑微!

就像舒晚曾經說過的,她是神經性耳聾,比起先天性失聰,得到再失去更痛苦。

是呢,他就是得到了,卻又再失去。

這種痛徹心扉的痛,他忍不下去了。

易辭洲蹣跚站起,走到酒櫃邊拿出幾瓶酒,看著一地的煙頭,一瓶一瓶往下灌。

付沈怎麽拉都拉不住,“易總,別喝了,再喝下去,還怎麽找太太?”

就像光著腳在冰冷的荊棘尖刺中蹚過,鉆心刺骨的感覺蔓延至全身,讓被酒精麻痹的大腦陷入了久久的瘋狂之中。

易辭洲抱著酒瓶子,失控到發瘋發狂,整個人不由自主地顫抖。

他看著滿地的煙頭和一地空酒瓶子,表情失落得可怕,“找她?她躲我還來不及,我怎麽去找?找到了,然後看著她在別的男人身邊肆意快活嗎?”

付沈為難道:“易總,太太總歸是愛過你,就算現在不愛了,你也得想辦法讓她重新愛上。”

“重新愛上?她可能已經愛上廖霍了吧。”易辭洲悵然失笑。

兩年多的溫情陪伴和兩年多的羞辱冷待。

誰都會選擇。

付沈繼續勸說:“您有沒有觀察過,他們雖然對外宣稱夫妻,但他們是分開住兩個房間的。”

聽到這話,易辭洲眼神猛地一凝,不由更加害怕起來。

他不害怕他們睡在一起,而是害怕廖霍那種慢慢蝕心的腐灼。

廖霍這個人,絕不會強求,他會用另一種溫水煮青蛙的手段,一點點磨,一點點占據,讓獵物自己走入圈套,步步為營。

就算舒晚現在沒有愛他,但再這麽下去,遲早會被他牢牢圈住。

想到這裏,腦袋裏那根緊繃的神經更加扭轉,一抽一搐的痛幾乎讓他無法呼吸,他迫不及待地起身就要出門,“我現在就去找她……”

然而沒走幾步,兩眼一黑,整個人都昏沈了下去。

昏迷之前,他似乎還能看到舒晚指著耳朵上的兩只助聽器,回眸沖他甜甜一笑,“易辭洲,我聽不見你說我愛你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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